班宇《逍遥游》

《夜莺湖》

人物和情节比较扁平,也重复了几个有些生硬的“梗”,以病症和水为意象,讲述生活的皱褶中那些难以吞咽下去的苦痛。“整片天空像是一个巨大的墓园”,开篇不久的这句话就为全篇定下了基调。反复提及的沉溺在水底的形形色色的人,无名无姓,也不见挣扎,仿佛是在另一个世界诉说人间的沉冤。

《双河》

“既然故事讲述得如此清晰,那么往往也就不必再写了。”所以能够写下来的,往往是说不清楚的事情。《双河》一篇在轻盈的落笔间描绘了数个平行的世界,里面的人物事件虽然并不交错,但却又诡异地嵌套在一起,不禁引人遐思。以“双河”一般的“上帝视角”来审视自己的过去无疑是痛苦的,因为得知眼前的一切或许有另一番解释,亲眼目睹那些自己“不在场”时发生的真相,就足够让人崩溃。作者没有直面告知我们真相究竟是什么,他关注的是在被生活碾压之后,人们内心里依然残余的深层的恐惧。

《蚁人》

这篇沿用了《双河》里的技巧和架构,借故事套故事的手法去讲现实的变奏,在真假难辨的叙述里完成与自己的和解。“蚁人”的意象和作者的思绪有些脱节,而故事里的大海、游轮与日语歌,也像浮絮一样飘在空中,让人难以把握,却也确信其存在。“风如猎手,而海是藏不住罪的”,苦恼的源头正是这些看得见却摸不着的事物。

《逍遥游》

面对生活破碎时的麻木,很可能恰恰来自无比敏锐的感受力。小说中的“我”便是一例,生理的病痛和心气的磨平把好端端的一个人往沼泽里越推越深,尽管在她周围并不缺少家人和朋友的关心。所谓哀莫大于心死就是如此吧。全篇收放自如,往往在一大段口语化的对白叙述之后,自然而然承接起“我”内心的感受,思绪的细腻和泛起的零星诗意,麻木和敏感的对撞,反倒更令人心酸。“满船明月从此去,本是江湖寂寞人”,在既不能延长也无法缩减的时间里,有些人能做的,只是拖着卑微的躯壳,独自面对寒风与夜海。

《安妮》

通过三个并不相关的故事串联在一起讲述主人公B在迈入婚姻大门之前突如其来的恐惧,继父的口述,一段个人感情经历的回溯,和与友人K夫妇短暂的交集。正如没有直面交代主角姓名一样,整篇故事飘浮着神秘和亦真亦幻的气息,也有一定实验色彩。在这三段风马牛不相及的故事背后,是作者剖析自我、直面内心枷锁并努力挣脱的一次尝试。

《渠潮》

篇幅是本书中最长的一篇,也更有年代感和时间跨度,人物关系之间的交织也一下子把读者带进了那个也许在文字中才绽放出斑斓色彩的年代。主要情节围绕李迢的家庭和社会关系展开,以哥哥李漫入狱为线索,直面勾勒出一幅急转直下的生活图景。班宇的世界里似乎总有无尽的苦,但里面的人却并未因此生恨,支撑他们走过来的也不简单是坚韧和隐忍,而是某种更辽阔的世界观。李漫引用《桃花源记》来安慰弟弟不用再想着找到父亲,和《逍遥游》里的许玲玲一样,说不清是被生活碾碎后的失望透顶还是真正的看开与豁达。